U149 ep12 评论/完结杂谈：灰姑娘之夜

所谓人生，便是在漫长的行旅中拾阶攀登的历程。——题记

(资料图)

U149一期在今夜完结。这是一篇很难写的评论。本话完全是超出预期的，开播前唯一能知道的“3D live”，在播出后似乎也不再是想象中的味道。作品一反常态地没有选取live结束后的余温作为刻画少女心境的对象，相反，live结束后的合影被放在作品之外呈现，似乎唯有在直播结束后播放的“拜托了灰姑娘”才给这一季划上了一个最后的句号。这种未完成感在本话中有着尤为明显的感触。回到作品live之后的尾声，在live尚未结束之时，镜头便切到了回到工作室后的少女们仰望着满天星空的一幕。日常一下子回到了作品之中，换回寻常服装的少女，好像之前确实发生过的舞会一般美妙的时间果真如梦境一般。下一幕中，少女们又匆匆和P踏上归家的行旅，好像这一切都不是这一话关注的重点一般。

那么，重点是什么？答案在ed揭晓。这一话中，作品详细地刻画了每个小偶像的两个瞬间，其中一个，便是在live结束后归家的瞬间。此刻，这个谜底便被揭晓：重要的从来都不是live、庆功会或是余温这些“大人世界”的东西，这些小偶像宛若置身于一场梦境之中，快速地经历着成人世界光鲜的种种，而后在这个世界流露出其夜色的獠牙前，又快速地抽身而出，回归日常，回归生活世界。而对于小偶像们而言，这样的回归无疑指向了每个人具体的回家的刻画。诚然，回家，这才是小偶像们经过漫长的一天后真正应该做的事情。对此的呼应其实是在ed最后一幕对于爱丽丝的睡颜的刻画。对于少女们而言，这一晚，她们，一定会做一个好梦。而在一场梦境过后，梦、梦想与具体的live的瞬间便在记忆中重合，这就是P在尾声中强调“梦想”的意义，也指向了这场live的设计的宗旨。即live前P的独白，通过这场live将作为梦想的偶像生活展现在小偶像的面前，以此作为一个契机推动她们的成长。因而，这场live注定是“未完成”的，或者说，对于少女们而言，她们的生活也一定是未完成的，是具有无限的发展空间和未来的可能性的。在这样的梳理中，似乎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我们回到“归家”这一幕的细节上去。每个小偶像被着重刻画的时刻、地点，都与其性格做了呼应，不论是晴架着高低床的卧室（一副小男生卧室的感觉），还是米利亚回家时与抱着妹妹的妈妈的互动。小偶像们“回家”，回到她们的生活空间去。那么，她们是什么时候短暂地“离家”的呢？上一话中，爱丽丝以一个极端的例子揭示了这个恒古不变的主题，即青春岁月中难以划分的家庭与社会间的关系。在本话中，这个“分别”则具有更现实的指征，即live开始前P与小偶像们说的“一路顺风”的呢喃。这一幕的设计很有意思，小偶像们是在踏上舞台前才与P道别的，而不是此前的任何时候。也即，从离家这个物理上的分别到归家这个物理意义上的回家间，心理上的感触却与之相异。少女们必须在踏上舞台前的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将要完成一次小小的冒险，从熟悉的孩子们的世界中短暂地抽身而出，加入大人们的世界，在短暂的一窥后又需要通过事务所这个介质，最后才又回到孩子们的生活世界中去。这一点的设计真的很精妙，因为如果再早一刻，那么都会迅速地滋生恐慌或者慌张，这对于小偶像们而言都是不允许的。小偶像们必须被舞台绚烂的灯光、现场后台设备的余温炒热的氛围和紧张的心情所鼓动下，才脱离了她们孩童的外衣，尽管她们早已经身处于舞台之下。[page]

要理解为何对于这一点有着如此不厌其烦的强调，必须回到此前另一处对于每个小偶像单独的、事无巨细的刻画的场景，也即在那个坂道上的攀登。这让我想起司马辽太郎在他著名的《坂上之云》开篇所进行的描绘：他写道，所谓文明便如那坂道上的云彩，而人们便踏上了不断攀登以期够上云彩的历程（大意如此）。攀登这个意象是很重要的，它潜隐在日本的文化语境中。少女的攀登被强调。每个少女的着装不同、登上楼梯的步态不同，甚至她们怀揣的觉悟也各不相同，但是她们无一例外都在攀登。在上一话（11话）爱丽丝最终下定决心加入少女们的行侣之后，少女们便义无反顾地向上攀登，就像视觉图中所揭示的那样。甚至在作品的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伙伴加入她们的历程中去。她们的攀登并不是一种如西西弗斯神话的寓言中所揭示的那样，是一种徒劳无功的苦修。对于成年人来说，加缪的书写准确地揭示了现代性的某个侧面，但对于少女们而言，情况不是如此。因为，她们不仅是自愿地加入这场行旅，而且她们的脚步是如此的轻快，她们的情绪是如此的高涨，而她们又是如此轻易地一步触及了梦想。并且，这一切都处在一个安全、可控的范围内。第三艺能科的活动已经化为小偶像生活中的日常的一部分，她们无需面对成人世界的种种，便可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自由地向上拾阶攀登。这就是为什么，她们究竟是要到临上舞台前的一刻，才确认了她们即将进入新世界的绝决。

这就到了这一话的第三个主题上去。的确，少女们是自发地向上攀登的，一如在《Clannad》的开篇，朋也与渚那么自然地踏上了攀登长长的坡道的行旅。但两相比照，我们发现，少女们的行旅并不如后者那样富有生活气息（同时是褒义和贬义的），青春文学中那种烂糟糟的糊作一团的泥泞感在这个故事中几乎见不到其身影。与之相对的，少女们的行旅显得无比轻松甚至写意，以至于此前她们的故事中那些剧作上必须的障碍（obstacle）都显得有些刻意、微不足道，一切都宛如一个迪士尼式的童话故事一般（这一点在古贺小春回和11话爱丽丝回有着直接的揭示）。制作组并没有回避这一点。在这一话中，一个明显的比照在作品的A part中存在，其存在揭示了这一现象的实质。仅仅凭借着社长的一句指示，整个企业便都运作起来为小偶像们的登台做努力。大人世界的焦头烂额（响个不停的即时聊天工具软件）与第三艺能科内制作人带着小偶像们做游戏一般的氛围间形成了极大的反差。镜头先是聚焦在智能手机上，而后移镜至P与小偶像们做游戏的现场，这一幕让人想到《音乐之声》中修女带着孩子们做游戏，而等到回家时迎接着她们的是严肃的军人。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这样的处理并非是一种没有其文化根源的创造；恰恰相反，对于这个宛若与现实相脱节的“童话世界”的刻画有着其深刻的文化根源。孩子们的世界与成人的世界的阻隔是一个具有深厚文艺传统的必须，这保证了孩子们的生活的纯洁性。孩子们得以在一个被保护的环境中自由地发挥其个性，一如卢梭在《爱弥儿》中对于这点无不带着自然主义、怀旧口吻的叙述。只不过，在本话的实例中，两者的比照带来了作品外的诙谐性。但这显然是有意而为之，实时向观众提醒，少女们的世界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更高一层次的理想化的“彼岸”世界，一如台上的偶像与台下的观众间的区隔。[page]

这就能解释本话ed前少女们向星空的眺望的含义。少女的眺望不是身处于污秽的此岸世界中对于美好的彼岸世界的遥望（一如灰姑娘在灶房中听到继母与姐姐们登上马车时的声音，她透过窗口远远的眺望），而是恰身处于彼岸的世界中，对于一个可以保证的、注定达成的，虽然现在仿佛有星星那么远的梦想（而星星凑近了也只是遥远的发着冰冷的光线的并不可爱之物，这是后话）。这意味着一个明确的作品的指向性，少女们注定成为灰姑娘，不如说此时的她们早已经是。现在的她们尚且年幼，因而需要被保护，但到了未来、明天、那时候，她们的前程必然光明。这是这一话所迫切想要揭示的。

有了这些铺垫，让我们打量这场作为情绪的收束点的live上。这场live台上台下有一组相互呼应的点：在台下，制作人让每个小偶像设计一句自己的词，而后平等地谱到曲子中去；而在台上，每个人也给予了均等的亮相的机会，得以道出自己的梦想。让我们与ep10的live进行比较。我们发现，ep10的live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舞团live，有着明确的c位和次序；但在ep12的live中，我们发现，制作组有意地淡化由于客观的年龄和技巧上的差异造成的能力上的高下，而是平等地将每个少女置于聚光灯下。这就回到了这一话的主题上去，这是让每个少女都闪闪发光的、注视着“她们”的行旅的故事，而非注视着少数几个主角和她们的配角的故事。这样的平等性是必须要保证的，因为就如前文所说，偶像们身处的世界是“孩子们的世界”，在那里，是没有主角与配角，少女们都是平等地作为少女而存在着的。

其次是这场live中的那些“注视着的目光”。我们来细数给观众们的特写，我们发现，P有两到三次（甚至一度让我觉得是不是制作组万策尽了才这么做的），之后要加入的小偶像们的特写一次，支援着小偶像们的亲属团一次。而吊诡的是，没有一般路人的特写。注意到这点了么？甚至连人影的刻画都没有。这是因为，污秽的otaku被排除在少女们的登场之外。少女的世界是一个熟人关系组成的世界，是干净、纯洁、纯粹，容不得异物的。然后就是上述出场的“旁人”各自代表的意义。首先是作为应援者的家属和即将加入的伙伴们的注视的目光，这些都很好理解。值得一提的是数次对于P的特写。U149中的P和偶像大师系列的P直接的区别是，你会发现其定位上有一定的偏差，与其说是一个联系偶像与“上头”间的中间人的形象，不如说P作为一个有着个性，同时几乎接近幼稚园老师身份的P同样成为作品刻画的对象。几乎将全部的压力担在自己头上的同时，又将自己的另一面完全地暴露给小偶像（=摄像机），这使得这个形象成为一个典型的“导师”形象的化身（想想看《放牛班的春天》中的那位音乐老师），成为同等地被观众喜爱的对象。这个意义上来说，这部作品跟黑柳彻子的《窗边的小豆豆》给人的感触更为接近，其主旨与其说是“偶像”，不如说是成长、成熟，探索。反倒是“偶像”这个标签成为作品最突兀的一环。与此同时，不知不觉中，P的目光也成为这出Live的一环，成为少女们的短暂体验中的重要构成、侧写。[page]

让我们最后还是收束到作品开篇便埋下的、关于灰姑娘童话的隐喻上去罢。在本话的live与ed前部分的间隙中，穿插着的是偶像们在幻想的灰姑娘童话中的情形。普普通通的少女终于换上亮眼的服装，在舞会之夜纵情地歌唱、跳舞。这似乎印证了op画面中的那一幕、“美梦成真”。而很意外的，这一出灰姑娘童话并没有完结，而是留下了一个悬念。我想，这大概是因为还有新的灰姑娘等待着加入，灰姑娘童话还有第二幕等待着上演。第一话的尾声中，舞会过后的灰姑娘们最终换回寻常的衣服，在真正成为公主前在孩子们的世界中继续生活、成长，直至成熟。在本话的尾声，归家的路途勾引起夜色的序曲，少女们进入安稳的睡眠，一切仿佛都是场梦境。而热闹过后的余温，这才缓缓地在空气中弥漫开去。

还会再见面么？我想，这一点毋庸置疑。而少女们此刻的启程，将成为日后回顾时的标志。少女们踏上了攀登坂道的长长的行旅，而作为观众的我们，在此刻献上我们的祝福。